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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电子游戏曾经被冠以“精神鸦片”的污名,一次次被主流媒体,被学校和家长口诛笔伐,一次次被各主管部门封杀。当年的出入游戏厅的孩子们,许多都被认为是不可救药的小坏蛋,一辈子都活该沦落在社会最底层。
笔者当初也曾经混迹游戏厅多年,身边有一大批热衷于街机和家用游戏主机的朋友。这些当初所谓的坏孩子,如今已近中年。那些保守的传统力量曾经觉得我这一批玩友长大后应该非常失败,甚至潦倒到衣食无以为继,这才算是天理昭彰,循环不爽。但事实上,这些朋友现在多半混得并不差,许多已经成为各行业的中坚力量,也完全不再有当初叛逆的模样,他们都是慈祥的父亲与负责的丈夫。
随着长大成人,我们相继走出了承载着我们友情与激情的游戏厅。但我还是希望记叙这些精彩的故事,精彩的人生——80后街机老玩家的人生。
笔者即将讲述的五个故事中的主人公,他们分别喜欢五种不同的街机游戏,他们性格迥异,各自成长轨迹都充满鲜明的个性,也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
虽说标题是“走出游戏厅”,但其实有许多故事还是发生在游戏厅之中。
走出游戏厅 序章:One Night In Beijing
我曾经是一个铁杆的游戏玩家,从小混迹在街机游戏厅,当初从四大天王和古惑仔的时代一路走来,也曾历遍各种游戏主机、PC单机游戏、网络游戏。如今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继续游戏,但我却选择了另外一种与游戏有关的消遣方式,那就是翻译暴雪的游戏官方小说。
没错,我就是国内对《暗黑破坏神》最执着的译者。
去年春末,《暗黑破坏神3》国服发布会的第二天早晨,我告别在酒店里同住了一夜的暴雪御用画师注册君,去车公庄拜访玻璃渣的国内合作方——新星出版社的两位责任编辑,陈小疯和老贾。只是恰巧这两位里头,陈小疯出差去了外地,老贾在社里忙得四脚不着地,我只能先在新星出版社的楼顶小花园等他一会儿。
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波兰旅游杂志——没办法,小玻璃桌上全是这类册子——还有三个编辑妹子在旁边沙发上叽叽喳喳的讨论选题,腼腆如我只简单过去搭了几句讪便没了下文。老贾始终没得空,十一点多的时候,君君打来了电话。
他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我说:“我约了编辑。”
他问:“女的?”
我说:“男的。”
君君不屑地在电话里说:“男的有什么好聊的,赶紧的,到我这边来,我请你吃云南菜。对了,前段时间我跟太阳联系到了,他说正好他这几天在北京,不忙,大家下午见个面。”
君君是我中学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死党,国内某大航空公司飞空客的机长,常年周旋在各种年少无知的空姐之中。他外形气质可以参见拍摄《壮志凌云》时的汤姆·克鲁斯,虽然现在已经步入了大叔的行列,可对妹子们的杀伤力还是蛮大的。
而他所提到的太阳,也属于高中里的那一批死党,比起我和君君更加捣蛋的家伙,大家当年一起逃课,一起泡游戏厅台球厅录像厅,后来去外地又上的同一所学校。只是1998年夏天之后,他跟着当时的女朋友跑去了北京发展,然后大家就断了联系,没想到时隔十七年后,我们又有坐在一起的机会。
没办法,我只好厚着脸皮给老贾打个电话说,我实在没法继续等他了,我得去见一个老朋友。
老贾大为光火,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让我觉得自己很烂呢,朋友来了连我的面都还没见呢就走了……你等我一会儿啊,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我只能说:“我已经到地铁站了……信号不好啊,老贾,我下次来北京再找你玩……”
很抱歉地告别了老贾,可是赶了八站地铁见到君君时,我才知道就他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制服空姐在他身边。我很严肃地问他:“你说跟男编辑有什么好聊的,那你告诉我,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就有什么可聊的?你的空姐呢?”
君君一边拉开他新换的奔驰越野的车门,一边嘿嘿笑道:“我可没说有什么空姐啊,那全都是你自己想的。走吧,太阳说他四点多能赶过来,咱们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估计他就该到了。”
我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反正我现在也没脸回去了,走吧。你那雷克萨斯不开了?怎么新车还是天津牌照?”
君君无奈地说:“你以为我能摇到北京的号?大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雷克萨斯被我媳妇开走了,她说混动省油,我就奇怪了,我怎么没见她美容的时候精打细算啊。”
于是两个大男人开车到附近的商城里晃荡着,在云南馆子里哄饱了肚子,君君问:“咱们干什么去啊,太阳还得一会儿到,要不我们去打两把飞机。”
我鄙视地说:“滚……哎,我都忘了,你是说《彩京》还是《四国战机》?”
这次轮到君君鄙视我了,他嘿嘿笑道:“大哥,你能提点再古董的玩意儿吗?算了,我们去看电影吧,《速度与激情7》。”
我得承认,现在让我去游戏厅,我都不知道自己还会玩什么了。而且一进去全是那种十几岁的小孩儿,像我们这样都快四十的人,实在是找不到自己的地儿。还是去看电影吧。
说起来,名车美女,永远都是男人的最爱。君君从小就酷爱跑车和航模,后来泡上班花考上飞行院校,可以说在大部分时候都算得上人生赢家。
不过当初,我们一帮死党在高中里没有一个学习好的,我和君君算略好一点,至少有一两科还算不错,但是太阳就属于全线溃败那种。我们高中曾经是长江以北的名校,但是在某任不长进的校长手里烂到一塌糊涂,师资师德大幅度下滑,结果把我们这批学生给坑惨了。
平心而论,我们这几个死党智力都不差,如果有明师点拨,学习成绩不可能一个个惨不忍睹。可是那时候老师们都只会在课堂上应付差事,只有几个无比乖巧的女学生他们还愿意指点指点,至于我们这些精力过剩的坏小子,他们巴不得我们逃课呢,至少讲课时他们会清静一些。
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种情形,我们经常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然后直奔最近的游戏厅,花一块钱买几个游戏币,一玩就是半天。
太阳在游戏厅里永远都是菜鸟,除了麻将几乎没什么能撑过十分钟,但口袋里没缺过钱,这种人是老板的最爱。而君君则经常一个币便可随便通关一台飞行射击游戏,而有的游戏貌似还能循环地玩,这样游戏厅怎么能挣到钱?所以老板对这种游戏高手往往深恶痛绝。我属于中间阶层,《快打旋风》之类动作游戏在经过无数磨练之后,也能勉强通关,不过之前肯定得交不菲的学费。至于飞机,抱歉,从来都没兴趣打。
当时限于CPU和显示技术,街机上从来没什么像样的赛车游戏,《极品飞车》从松下短命的3DO家用游戏机移植到PC是1995年的事情,可当时PC游戏一小时得四五块,略便宜的索尼PS和世嘉SS光碟游戏机也得三块起,而我们当时在食堂吃一顿饭才几毛钱,除了极个别家资丰裕的同学,没人玩得起PC游戏。等到家用电脑渐渐开始普及,那已经是2000年之后的事情了,我们离开街机游戏厅,已经好几年。
那天下午,我和君君真的去看电影了。两个大老爷们一起去看电影,在这年月里总有点怪怪的,总算《速度与激情7》打戏追逐戏极其火爆,从头激烈到尾,完全对得起这两张电影票,也让我们忽略了旁边那些恩爱情侣的异样眼光。想一想上次进电影院,差不多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那还是刚开始学把妹的时代。
那天下午,我跟君君最后百无聊赖地晃荡到一家小咖啡馆坐下半天,终于才等到太阳姗姗来迟。我已经不敢确认眼前戴着眼镜一口京腔雪白衬衣的斯文败类就是太阳那家伙。不过当他露出一贯欠揍的那副笑容时,我就再没什么疑问了,两个人紧接着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问他:“你不会说家乡话了?”
太阳苦笑道:“长时间不用,忘了。”
我登时无语。亏你还是学语言的呢……不过这家伙英语也没学出什么门道,后来好像又改学政法去了。
十七年不见,死党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我现在才知道太阳在国务院某要害部委任职,虽然级别不高,只是副处,但却分管了不止一家在国内互联网行业极其红火的企业。
太阳和君君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在北京,但是这个城市太大了,如果没有什么办法互相通个声气的话,偶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得有十来年没联系到。不像我现在栖身的家乡,城市虽然小,但是人际关系却无比错综复杂,随便拉两个人出来,聊不到十分钟就一定能聊出来大家共同认识的人。
我跟太阳虽然已经那么多年没见过面,但是他前些年的行迹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这家伙在一家名气略逊于阿里巴巴的电子商务网站做过几年,业务做得非常好。可鬼知道他什么时候跳到了中央部委,而且级别还不低。
太阳说:“那时候正好这个部特招几个职位,正好我各方面都符合要求,于是就转型了。”
君君说:“你牛。”
俩人聊到在北京的住房,太阳有套三环附近的三层别墅,君君则说,我刚被媳妇拉着去看了套房子,旁边邻居是陈可辛。
太阳迟疑地问:“谁?咱们同学吗?”
我哈哈笑道:“太阳你,陈可辛是大导演,最近导过《中国合伙人》和《亲爱的》。”
然后我就沉默了。
有很多年,我在这帮死党里学习还算好的,可现在,自己真的是混得最烂的了。有时候觉得保留一点文人气节,挺自傲的,可面对现实的时候,却往往只有捉襟见肘。
太阳坚持要招待晚上一切活动,君君没争过他,于是他选了朝阳区的一家老北京饭店。下午五点多,从东城到朝阳,车堵得要命。太阳明智地让君君把车放回家去,然后三个人一起上他的奥迪。老车老牌照,看上去有点年头了,2.0T的排量。
一路随着车流缓缓向目的而行。我们能聊的,都是少年时的轶事,谁追过谁,谁跟谁打过架,还有,就是游戏厅里那些趣事。当年貌似天大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聊着聊着,也不觉得路走得慢了。
那一晚上,我们从饭店一路喝到歌城,似乎那么多年的隔绝,必须要在酒杯间才能彻底打破。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实的身边,没有多少可以放心倾诉的人。你永远不再会有那种一局《街头霸王》PK完,一言不合打得不可开交,可第二天依然没心没肺地玩在一起的朋友。都说单位是大树,所有人都是树上的猴子,向上看都是屁股,向下看都是笑脸,左右看全是耳目。
完全没有利害关系的老朋友,是你我最佳的倾诉对象,也永远记得你少年时的欢喜忧愁。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散场。我当天早晨就已经退了宾馆的房间,行李后来丢在了太阳的后备箱里,这时候只想随便找个地方睡下就好。君君说:“走走走,去……去我们航空基地,四星,没你昨天住的地方好。”
太阳回家了,据说是老婆管得比较紧,半夜不能回去太晚。他老婆,就是十七年前我见过的那个姑娘,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我和君君则喊了出租一路向东。在车上,君君开始向我大吐苦水,诉说家庭里的郁闷,诉说无人怜爱的孤寂。我知道他当年苦追我们班班花,差不多将近十年,两个人最终才在一起,现在儿子都七八岁了。
也许是因为当初过于纵容那女孩子,结果娶回家后,只换来颐指气使,和永远不懂疼人的心。其实这种例子我已经见过太多,你若追一个人太辛苦,最好早早放手。对方若看得上你,不会一连几年吊着你的胃口。她若选择你,只不过是实在没有更好的下家,只能拿你凑合罢了,心中始终不甘,又怎会全情爱你?
到了航空基地,君君清醒了一些,接着又打车回家了。半夜里,我无数次被轰鸣的飞机吵醒,天亮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想要蒙着头继续睡,却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一直到中午,才略微清醒一点,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找进城的大巴,然后去赶傍晚的火车,返回家乡,回到自己日常的生活,回到一成不变的岁月中去。
那些流年,那些往事,在一夜的辗转反侧中,一点点在心中淌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过自己的精彩。我那时候便想,我应该把这些朋友的事情写一写,让大家在老去的那一天,即使脑子坏到不成样子,也可以拿着打印纸一边念叨一边回顾我们少年的时光。
我们这批人,来自东部一个三线小城市,十几岁时都常常出入游戏厅,《街霸》、《快打旋风》、《三国志》、《侍魂》这些古董级的街机游戏,当年都玩得滚瓜烂熟。我们大都成绩不好,有的偏科,有的干脆全军覆没,老师不喜欢我们,家长忧心我们的未来。
我们那个时候,大都叛逆,打架早恋之类,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虽然老师常常跟女生讲,不要理那些坏孩子,不过许多哥们也都成功勾搭上了班花校花什么的。
离开高中,大多数人也从此走出了游戏厅,自那以后,一转眼快二十年了。而电子游戏,早已登堂入室,坐稳了第九大艺术的位子,不再是当初街角阴暗小屋里所谓小混混们消磨时日的玩意。当年我们这批所谓的害群之马,已经人近中年。我们现在多半混得并不差劲,许多已经成为各行业的中坚力量,也完全不再有当初叛逆的模样,是慈祥父亲与负责的丈夫。
下面我要讲的,就是我们五个人的少年往事。有当初学古惑仔做派最终却又平安过渡到成功人士的太阳,有一片痴心最后抱得美人归的超帅机长君君,有赌兴与英俊并存却没有姑娘问津的古老板,痴迷游戏主机的电脑高手阿城,也有一路曲折至今仍然在向前狂奔的我。
我们都曾是少年放荡的浪子,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回归轨迹。下面的故事,亦多平淡,偶尔惊奇,未必荡气回肠,但对游戏玩家来说,可能会心有戚戚,或者常常会心一笑。那,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我先要讲的是伪古惑仔太阳的故事。
未完待续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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