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经典卡通，堪称弘扬古典音乐的实践者和推动者，它丰富了古典音乐的叙事功能，为古典音乐的传播和普及做出了巨大贡献……别急着说你没看过，它就是《猫和老鼠》。
12月11日，北京音乐厅。一场名为《猫和老鼠的贝多芬》的跨界音乐会正在这里上演。现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猫和老鼠》里的经典一幕：身着燕尾服的汤姆正襟危坐，弹响黑白琴键，演奏过程却屡屡被杰瑞扰乱。荧屏外，钢琴家弹奏着李斯特的《升C小调匈牙利狂想曲2号》，为动画同步配上背景音乐，钢琴家的动作和表情也和汤姆保持着一致，这屏幕内外的巧妙重合，让熊孩子们忘记了吵闹，沉浸其中，享受古典音乐与经典动画结合擦出的快乐火花。正如活动组织者宣传的那样，这是一场可以让孩子们“听得懂，看得乐，坐得住”的音乐会。
机灵调皮的杰瑞、气急败坏的汤姆、熟悉的追逐画面……祖孙三代跨越时间的藩篱，突破年龄的界限，享受合家快乐的和谐交融，让人不得不惊叹动画与音乐的经典与不朽。
古典乐拯救者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音乐学教授 ColinEatock头疼于现代人不喜欢古典音乐的现状，在自己教授的课堂上询问学生们为什么觉得古典音乐缺乏吸引力。学生们的七嘴八舌多少能解释公众对古典音乐敬而远之的原因：
——古典音乐是极其注重理智的，缺乏感性方面的吸引；
——曲目通常过长；
——从节奏角度而言，节奏感弱，拍子沉重；
——交响乐团的演奏平淡、过于一板一眼；
——许多古典音乐是纯旋律的作品，没有任何文本可以为音乐含义作解释。
大众将古典音乐视为一个光溜溜的皇帝，它对这现代世界无所作为。音乐教育家们心急如焚，想要立即付出行动扭转这种观念。然而，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能想出行之有效的方案谈何容易。不少交响乐团举办了“休闲音乐会”，听众们可以便装入场，要求身着礼服的传统被摒弃；而指挥也可以对演奏的曲目进行讲解……但这些方案的目的，仅仅是提高古典音乐会的上座率。
没想到的是，《猫和老鼠》在不期意间成为了普及古典音乐的解决方案之一。这部动画系列让汤姆和杰瑞背载着古典音乐追上了时代的步伐，感染上现代世界的气息和价值，证明了古典音乐并没有那么古板无聊；不似之前的那些方案，只是生拉硬拽地将音乐拖进这个时代。在听惯了流行乐的现代人看来，将古典音乐会的仪式简化之类的举措，更像是为了迎合他们口味所做的妥协，是迫不得已之举，曾经高雅华贵的古典音乐在人们的拒绝面前显得低声下气，黯淡无光。而《猫和老鼠》中的古典音乐，成为动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上述那些人们对古典乐不感兴趣的理由，也通过这部动画化解于无形。
音乐始于词穷处
1940年2月10日，米高梅推出首集片长为9分15秒的《猫被赶出门》。该片成为《猫和老鼠》系列首部动画片，并于次年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的提名。随后，这个系列一发不可收拾，一共斩获七次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以及五次提名，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有新作问世。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变迁，汤姆的形象换过十四次，杰瑞的换过十三次。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变迁，TOM和JERRY的形象换过十数次
《猫和老鼠》曾是濒临破产的米高梅最后的希望。它最终没能成功拯救这家公司，却在不经意间为古典音乐的领赏方式带来了一场革命，拯救了不少人对古典音乐业已失落的兴趣，连郎朗都说自己对古典音乐的兴趣就是受到了这部动画片的影响：“我2岁看《猫和老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背景音乐是什么，也不知道谁是李斯特，我只认识汤姆和杰瑞，但那就是我钢琴梦的起点”。《猫和老鼠》卸掉了古典音乐不必要的学院派光环，将古典音乐拉进影院，拉进客厅，拉进老少妇孺的日常生活。
一般而言，古典音乐作品都具有严谨的结构布局，是不容变更的整体。在《猫和老鼠》中，古典音乐被放下了身段，之前一贯秉持的完整性遭到了挑战。在动画中，古典音乐的利用从来不单独为了音乐本身，而是为情节需要而利用，最直接的目的就是为动画的叙事而服务。“配乐首先服从于剧情安排、服从于画面”，在这样的准则下，古典乐得到了改造，在结构上和原曲相比要散漫一些、短小精悍一些。
《猫和老鼠》运用古典音乐的精妙之处，在于动画导演十分熟悉所选音乐作品的思想内涵和布局结构，更知道如何在保存原有特点的基础上将其合理纳入剧情之中；同时巧妙地利用视觉表现的特点，调动起观众欣赏配乐的情绪。利用音乐讲故事，简单、轻松、幽默、直率，就像纯净的童心世界，契合儿童的观看心理，也符合成人回归童心的心态。
猫和老鼠的原点：《猫的协奏曲》
以开篇提到的《猫的协奏曲》为例（此片曾获1947第19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猫鼠的肢体动作和音乐旋律的起伏配合得非常到位，手指指法、琴键位置与所配音乐的音符高低、节奏和情绪等完全吻合，完全可以代表那个时代动画制作水准的巅峰。
《升C小调匈牙利狂想曲2号》原本是非常庄重的乐曲，被编配进猫鼠斗智斗勇的画面中，乐曲中无论是沉重压抑还是欢快跳跃的部分，都可以被孩子们轻松理解，这是剧本台词所不能达到的独特艺术魅力和诙谐效果，也让古典乐因为“二次利用”焕发了新生。
歪打正着的艺术成就
有人不禁要问：《猫和老鼠》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配乐方式呢？其实这与动画所在的特定历史时期有关。
首先要撇清很多人在认识上的误区：虽然我们都是从电视里看的《猫和老鼠》，就好像这个系列是一个天然的TV动画剧集，实际上早期这些动画都是作为一个个独立影片，在电影院上映的——《猫和老鼠》在1940年开画的时候，很多人连电视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这就是为什么每一部短片前后都有盛大的开场和收尾，都有完整的演职员表。这些短小的动画短片通常都是在正片开始之前播放的“小甜点”，用于娱乐观众，炒热气氛。这样的情况有点类似于中国80年代的《葫芦兄弟》和《黑猫警长》。
要达到娱乐效果，要博得观众的喜爱，理所当然地就要向当时流行的美式喜剧片靠拢。有声喜剧影片由无声默片发展而来，笑料和噱头大多来自夸张的动作，而配乐也配合着动作，成为图解动作的一种声音手段。《猫和老鼠》的配乐沿袭了这样的特点。
另外，受限于当时的录音条件，想要把人声、音乐和声响同时放在影片中，并且明确区分音轨，是很难做到的。在无声默片时期，就已经有现场乐队进行伴奏的形式出现，随着经验的累积，从业者对配乐的运用已经相当熟练，相比人声和其他声效，是相对容易制作的、也是容易与画面协调的声音元素。
为了弥补声效的不足，就干脆利用交响乐团各类乐器的强音和弱音代替环境音，致使这种方法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成为美式动画与古典音乐配合动作运用的典范。
消弭暴力的工具
今年5月曾经闹出一则新闻：在一个讨论“媒体和暴力文化”的会议上，埃及国家信息服务中心的负责人说，《猫和老鼠》把暴力描写得很有趣，这样就给观众传达了一种“我就是可以打你，我就是可以用炸药把你炸飞”的信息，并且让观众认为暴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在笑过之余，精心想想，《猫和老鼠》的确不那么和谐，汤姆和杰瑞简直用了一百万种常人意想不到的暴力方法互相伤害，斧头、手枪、雨伞、来福枪、炸药、毒药，轮番上阵，打、敲、拍、扎、剁、烧、烤，顺手就来。
除了没有出现血液和死亡，古典音乐的运用也极力冲淡了动画的暴力感。位于多伦多市中心的巴佛士街地铁站是多元文化中心，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每日来往于此，这种复杂的交织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矛盾。因此，多伦多交通委员会便想出了播放古典音乐这一招来减少暴力冲突。在英国伦敦，地铁站于2005年开始播放古典音乐之后，地铁站内抢劫、攻击和破坏公物犯罪率呈明显的下滑趋势，芬兰和新西兰也取得了同样的成果。现在，整个北美有大约150家便利商店都在播放古典音乐。
古典乐在《猫和老鼠》中释放出神奇的魔力，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将视觉上的暴力化于无形，这是它对这个动画系列的成功做出的另一项巨大贡献。
经典名曲回顾
除了上面提到的《升C小调匈牙利狂想曲2号》，《猫和老鼠》援引了大量的经典古典音乐片段，成为无数孩子的古典音乐启蒙。它们完全融化和渗透在一幕幕精彩情节的细枝末节里，成为饱蘸乐趣的记忆，以至于当这些孩子长大，听到原曲，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汤姆和杰瑞相爱相杀的身影。
与《猫的协奏曲》类似的一集是《好莱坞音乐厅》（1950），同样的音乐格调场所，同样的猫鼠大战。这一集中采用了约翰·斯特劳斯的《蝙蝠序曲》贯穿全剧。在汤姆煞有介事的指挥之下，乐曲逐渐舒展开来。然而不速之客杰瑞的到来，注定了汤姆无法安然地指挥整一支曲子。两人战至最酣时，全曲也随之推向了最高潮，节奏越来越欢快，情绪越来越激昂，全曲在热烈的氛围中告终。还有《凯蒂笼中鸟》（1948）一集。汤姆唱起了罗西尼的歌剧《快给忙人让路》（节选自《塞维利亚理发师》），杰瑞的捣乱必然是不可少的调料。
获得1953年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的《约翰老鼠》，干脆直接朝着奥地利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发起了致敬。一只住在施特劳斯家里的老鼠约翰，每天都在华尔兹音乐的伴随中走出洞口。短片从头到尾都贯穿《皇帝圆舞曲》、《春之声圆舞曲》等旋律，忽缓忽急，古典主义的精致典雅，却演绎着诙谐幽默的戏码。
还有更多与古典乐题材无关的故事，照样可以默契地植入古典音乐。乔治·格什温是《猫和老鼠》中作品复现频率最高的作曲家，爵士味道的《蓝色狂想曲》一出，就令人想到汤姆满世界追杰瑞的画面；《飞天猫》选用了肖邦的《光辉圆舞曲降E大调作品18 》；《小雪人喜欢我》选用的同样是来自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圆舞曲》在《室内溜冰场》一集中响起，配合杰瑞在冰上转圈圈；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在《汤姆的艳遇》一集中出现，思春的汤姆陷入了爱情的苦恼……
当一帧帧动画与一个个音符无缝衔接，行云流水般向前并行流淌，我们不禁感叹这背后需要花费多少心血和灵感。天才的创意大概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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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爱玩网
作者：瓦克五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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