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咳，咳咳——”他靠坐在石柱上，终究还是没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
“喂，你就别强撑了！你看你的脸都白的跟纸一样了！”少女跺了跺脚，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看着他。
子玦冷冷扫了她一眼，抬手擦去了唇边的血渍，然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滚”字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少女也生气了，她好心把他从路边拖到破庙里，还没来得及看他的伤口就被醒来的他一掌拍去了一边，要不是他因为受了伤用不上多少力气，她起码会被拍个半死。
子玦没有理她，他忙着调整自己紊乱的内息，身体上的外伤反倒是其次。
忽然他僵住了身体，愕然抬头。
“唉，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你何必呢？”少女清纯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来，竟无端生出了一丝妩媚。“我本来还想对你温柔一点的，可你竟然这么不上道，那我也不必再装了。”
“墨罂粟的滋味，希望你喜欢。”
子玦昏迷前，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二、
他觉得自己很热，仿佛身体里藏了一座火山，在源源不断地制造热量。可是有一个冰冷的物体却也在他的胸前和脸上不断游走，他忍不住靠近它想要汲取更多的凉意。
可是对方似乎并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意，短暂停留过后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子玦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牢里，上身赤裸，伤口已经被细心的上药包扎过，然而手腕脚腕和腰上却各有一条厚重的锁链束缚住了他。
“哟，你醒啦？”
子玦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少女没有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是淡漠而残忍。
这是狼一般的眼神。
少女满意的打量着他。身体修长，肌肉匀称，虽然各种伤痕有点影响了美观，但也更显得有男子气概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吖。”少女嘻嘻一笑，神情纯真得不行。“我又不会杀了你，只是想请你帮我试试药，你要是表现好，我会给你发福利的。”
说着，少女故作轻佻的向他下半身看了一眼。
子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你们魍魉弟子都是这么厉害的吗？”子玦一身是汗的躺在床上，少女毫不嫌弃的趴在他的胸口好奇的问道。
子玦闭着眼睛没有理她。
“三十九种药物的试验你竟然都挺过来了，没想到你忍痛能力这么惊人。”
她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又摸到他的胸膛上，子玦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哑声道：“别闹。”
少女闻言没有反驳，竟也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你要关我多久？”
“留在这里不好吗？”少女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伸出另一只手抚过他的眉眼，眼睛里带着隐藏极深的疯狂。“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爱上我，我就和你一起出去，去哪里都行。”
三、
你知道一个成功出师的魍魉弟子有多可怕吗？
除了他们的师傅和死人，没有人知道。
所以少女也不知道自己锁住的不单单是一匹孤狼。
他如狼一般阴险狡诈，却也如狮子般凶狠强大。
少女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露出白嫩脆弱的脖颈，她并不担心他会杀了她，因为只要她一死，没有解药的他也活不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增强抗药性是每一个魍魉弟子从小就要练的基本功，他们几乎百毒不侵，但也正因为这强大的抗药性，他们一旦受伤便很难靠药物来愈合。为了减少受伤概率，他们便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
可惜，少女对魍魉这个门派了解得并不透彻，否则她就会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她下药迷晕带走呢？
子玦抬手抚摸她柔软的脖颈，粗糙的掌心下是柔软苍白的肌肤，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能将之轻易的扭断。
真脆弱啊，少女的肌肤白的透明，他几乎可以听见她青色血管下血液流淌的声音。
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她拱了拱身子，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了对方的怀里，似乎他的怀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再等等吧，他想。拿到东西以后，再多给她一段时间，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杀了她。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环手将少女揽住了。
直到此时他仍不知自己的这个念头有多可怕，它会变成足以燎原的星火，彻底点燃他的生命。
要么毁灭，要么重生。
四、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很难想象他们在一起三个多月她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
“子玦。”他将她的手拿了下来，然后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低下头细细亲吻着她的脖颈。
他总是喜欢亲吻人体最容易毙命的部位，这大概是魍魉的天性吧。少女想着，然后敏感的缩了缩脖子，笑嘻嘻的侧头看他：“你就不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难道你不想知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子玦很给面子的问她。
“我叫决陌。”少女转身将他推倒在床上，俯撑在他身体上方一字一句地说：“决绝的决，陌路的陌。”
“恩。”子玦看着她，神色淡淡，哪怕在情动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永远是这副清冷的模样。决陌有些不满的看着他，忽然猛地俯下身轻轻啃咬舔舐他的喉结。
子玦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决陌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这个行为有多么的危险。魍魉弟子对于自身致命部位的敏感程度超乎她的想象，若不是他强大的自控能力控制住了出手的本能，她可能已经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这种刺激使得他的眸色骤然加深了许多。
“你不想要我吗？”决陌吻上他的唇角，一点一点的细细啃噬着，用舌尖描绘他形状美好的薄唇。
“……”
他一向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可是此时他的眼睛里却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
决陌和他额头相抵，然后便看到那双漆黑冰凉的瞳孔里竟有着最为深沉的疼痛。
魍魉弟子并不限制情爱，但是，他可以爱任何人，却唯独不能是她。
因为那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永远不能爱上目标。
这种感情，克制得很痛吧？
“要了我吧，让我感受你的存在。”她喃喃着，“然后我会把蛊王给你，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你就自由了。”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都没有说破。
他知道，她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五、
子玦离开以后决陌思考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人，甚至在察觉对方的目的其实只是自己培养出来的蛊王时竟然依旧心甘情愿的给了他，而不是将他做成花肥滋养自己的墨玉罂粟。
她不像世人那样对魍魉弟子有很大的偏见，自然也不认为他们全是见不得光的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恰恰相反，这个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冰冷而淡漠的，但她总觉得他有一个坚强而温柔的内心。或许比起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世人，这些栖身于黑暗中的魍魉们反而更懂得生命的意义吧。
因为身背杀戮宿命，所以对生命也格外敬畏。这种以杀为名的慈悲，残酷却也温柔。
决陌随意收拾了一下行李，当晚便离开了中原，只身进了雷泽，那里是毒物的天堂。她想，她或许可以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不再经常想起那个人了。
她走得这么匆忙而急切，自然也就不知道在她走后的第二天子玦就赶了回来。
面对着人去楼空的景象，这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着急的神色。
“她去哪儿了？”子玦微微侧头看向空气问道。
“啧啧，师兄你回来的还真快，不过嫂子两天前就已经往雷泽那边跑了，你现在要想要追上她可是难咯。”空无一人的路边突兀地冒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回应道。
子玦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的同时冷冷说道：“她跑不掉的。”
“唔，师兄都找到媳妇儿了，我是不是应该也开始找一个了？”身着白衣的青年突兀出现在树下，看着子玦远去的背影，竟也忍不住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六、
决陌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呆愣的模样显然取悦了对方，子玦好整以暇地踱步走到她眼前，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她的逃跑路线，然后缓缓伸手抚过她的侧脸，笑道：“还想跑？嗯？”
他竟然在笑。
虽然常年做的是暗中杀人的勾当，但他依旧有着一副极好的皮相，不过由于门派的关系，所以他几乎很少笑。而如今不过浅浅勾起嘴角，冷厉的面孔竟是骤然柔和温润了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如沐春风。
雷泽气候闷热湿润，与干燥的中原完全不同，中原的衣服穿在身上难免闷热出汗，所以他也换上了富有地方特色的服饰。白金相间的布料极为妥帖的缠绕在他身上，然而并非包得密不透风，反而极为巧妙地露出了他结实的腹肌，以及若隐若现的锁骨。
虽然一时被美色所惑，但决陌仍旧很快回过神来。
“看来，这几天一直紧紧跟着我的人就是你了？”少女抬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冷笑道：“吓我是不是很好玩？你要的蛊王我都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怎么，难不成还想杀人灭——唔！”
子玦直接低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红唇，唇舌极富技巧的挑逗着她，直把她吻得全身发软。下意识的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支撑住身体，她有些茫然的想着，他的吻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雷泽一点也不好待，我们去江南吧。”他用的是称述的口吻，表示这并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已经替她做了决定。“据说那里山清水秀，十分适合定居。”
“啊？”他脑回路转的太快，决陌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去江南定居？欸，等等，你刚说什么？定居？！”
“嗯。”看着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子玦忍不住再次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或许她真的是他的劫难吧，哪怕会万劫不复，他依旧甘之如饮。“我们去江南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那你的师门怎么办？”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
“你忘了么，完成了出师考核，我便已经自由了。”他直接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就走，惹来她一声惊呼，眉眼间俱是一片云淡风轻。“再没有人可以束缚我了，当然，除了你。”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这次除了锁链，我们也可以玩点其它的，你觉得呢？”
决陌干笑了两声，却是极为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手臂也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听着耳边传来的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她缓缓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所谓永恒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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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刺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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